《谍影重重5》：英雄及英雄辈出的时代已经老去

  《谍影重重5》：英雄及英雄辈出的时代已经老去

  ◎北大獾

  关键词：电影《谍影重重5》

  《谍影重重》前四部，每一部本来都有一个和伯恩有关的片名，来自于原著小说，分别叫做《伯恩的身份》、《伯恩的霸权》、《伯恩的最后通牒》，甚至第四部伯恩并没有出现，也叫作《伯恩的遗产》。到了这一部，我直到看完电影出来，也没想到该起一个什么名字才好。这才想起来，在片头出现片名的时候，我甚至没有意识到那就是片名，这一部电影，直接用了伯恩的名字，就叫JasonBourne。

  这当然是要凸显马特·达蒙回归，更换主演以后第四部的折戟沉沙，说明他真的是这一系列不可或缺的灵魂。然而恐怕也因为，在脱离了原著小说以后，编剧并没有想出一个更好的主题来统摄这一部新戏。这也难怪，通过前面三部曲，伯恩找回了记忆，解开了自己成为杀人机器之谜的答案，赤条条从水中来，也赤条条自水中去，已经完成了一个相当圆满的结构。时隔九年以后回归，既要搭上前作的关系，又要另起炉灶，的确是不小的挑战。

  编剧的想法很明确：借着这一部，除了伯恩，其他全部实现更新换代。首先，伯恩的老搭档里，兰蒂不再出现，妮基则在一开场扮演了一个类似《24小时》里克洛伊的角色以后死去，目的只在于引伯恩重新出山。另外一边，中情局的老主管代表了旧派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思维方式，其本人和伯恩其实并没有过直接关联。新任女主角则是伯恩上一次离去以后才入职的技术官员。为了求新求变，电影有意加入了公民隐私权与国家网络控制的纷争，一改前几部对时代背景作模糊处理的风格，将时间确立在斯诺登事件以后的当下。事实证明，这样的改动造成了根本的变化。

  于是我们看到，伯恩还是那个伯恩，他周遭的一切却在发生着变化，这使得他多少有些格格不入。他不得不和新人合作，新人借助他的帮助得以清除旧派势力，成功上位。然而新人只是拥有新的统治手段，并不意味着就有新的理想。伯恩阻止了一场暗杀，可是这样的暗杀不仅以前曾经无数次发生，以后也还将没完没了地上演。那么伯恩做到了什么呢？他做到的就只有当事情找上门来，他能够把它完成，完成以后事了拂衣去，依然消失在人海之中。电影中中情局老主管煞有介事地说伯恩的行动一定不只是为了复仇，可是到底为了什么，最后也没看出来。拯救世界？改变秩序？自我实现？好像全都与他无关。

  编剧的不作为，使得这一部电影中伯恩的形象没有增添任何新的内容。他还是伯恩，因为有马特·达蒙的脸和一贯的身手，只是明明还不算太老，却不得不提前进入了中年英雄电影的养老模式。好在观众并非难以取悦，只要伯恩能够再一次出现在大银幕上，他们就可以心满意足。他老了一点，动作变慢了，长了白头发，可是还能打，还能跳，还在做伯恩，这就够了。前三部曲是拯救，一边实现自我的救赎，一边维持善恶的秩序。这一部则只是怀旧，给想念英雄已久的观众一份安慰。也许这才是片方和观众共有的默契。

  从这样的角度看，任务就完成得比较圆满。二、三部导演的回归，延续了此前手持摄影、快速剪辑、动作凌厉狠辣的风格，再辅以熟悉的配乐，仍然能够不时让人热血沸腾。希腊广场上暴乱人群中的摆脱追逐，以及结尾拉斯维加斯的飞车大戏，都有相当高的水准。至于弥漫着的忧伤情绪，记忆与遗忘的纠葛，以及做棋子的无奈与不甘，就当然随着前三部而消失无踪。电影的节奏放慢了，不再采用伪纪录片的形式，代之以多处场景的描写，然而因为将场景设置为当下现实，因为编剧也不知道伯恩为什么要回来，情感反而没有了。人到中年的伯恩还在打，只是越来越像伊森·亨特或者杰克·鲍尔，他要和年轻人联手，也要借助电脑支援，他已经不再享有情感波动的特权。英雄年轻的时候各有各的精彩，到老了以后，却往往是相似的。如今，是他们的日渐衰老，而不是他们的英雄气概，成为观众更为牵挂的因素。因此，《谍影重重5》不像前三部一样，是值得一次次重温的电影。伯恩回来了，老英雄登台亮相，全场喝彩，心里想的却是他过去的俊美繁华。

  电影宣传中一直强调这是斯诺登事件以后的伯恩，不过是借一个噱头。如果说斯诺登对于哪一领域产生了最小的影响，那么可能就是美国谍战电影了。因为实际上斯诺登揭露的一切，在电影中早就被默认是久已有之的事实。不过，斯诺登事件的确提醒我们注意伯恩无能为力的根源。在斯诺登的英雄行为以后，世界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变化，老百姓照样过日子，美国还是移民眼中的人间天堂，中情局能做的，也只有让防范手段更新换代而已。什么也没有改变，什么也不能改变。于是我们看到，老去的不只是英雄，还有英雄辈出的时代。如今的时代不再有往日的浪漫气质，观众也不再期待英雄的拯救。我们也许更安全了，也许反而更危险了。看着电影中一天天老去的英雄，心里想的却可能是：能够怀旧一天，也是好的。所以吐槽以后，伤感以后，也还是期待伯恩以后还能再回来，像一个老朋友，坐下来聊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