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木经惟拍的那些美丽、性感又下流的生命

  CNobuyoshi Arak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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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◎陈吴越

  展览：爱×挣扎——荒木经惟摄影作品展

  时间：2016年8月14日-9月17日

  地点：泰吉轩画廊

  如今已经是古稀之年的他依然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打扮，八字胡和猫耳朵一样的发型，再配上一个阿炳式的眼镜，无论何时都是人群中的焦点。他，就是荒木经惟。对于这个名字，我想人们一定不会觉得陌生。荒木经惟是日本最出名、却最有争议的摄影师，因为他一生执着于拍摄出位的情色照片。

  这几天荒木经惟的作品正在泰吉轩画廊展出，展览名为《爱×挣扎》。参展的作品不多，不过内容从亡妻到情色，从天空到花卉，基本涵盖了他钟爱的题材。通过这些作品，我们可以看出荒木经惟的目光并没有只停留在情色上，而这些看似迥然不同的题材间有什么深层次的联系呢？

  1940年荒木经惟生于东京，是一个地道的东京人，在他日后的作品中也无时不刻地体现出了对故乡的爱。他觉得没有一个城市能让他有拿起相机的欲望，除了东京。1959年到1963年间，荒木经惟在国立千叶大学学习摄影和电影专业，毕业后进入电通广告公司担任商业摄影师。在电通公司工作时期，荒木经惟办过个人展览，获过摄影大奖，那时就是个小有名气的摄影师。而更大的收获是，在电通的他结识了未来的妻子青木阳子，据说阳子是当时公司里最漂亮的姑娘。后来，荒木经惟逐渐感到商业摄影师的局限性，于是辞去了工作，开始了他放浪不羁的创作生涯。

  如果说荒木经惟最擅长拍摄的是女性的人体，那么他的第一个模特就是青木阳子。虽然用现在的眼光看阳子的样貌并没有那么惊为天人，可她却是荒木经惟心目中的女神。虽然他拍了成千上万的女人，可回头看，阳子依然是他最喜欢的模特；和阳子一起的创作，依然是他最满意的作品，这足见他对阳子的爱。可惜阳子英年早逝，只陪伴了荒木经惟不足二十年的光阴，留给他的只有成百上千张照片。

  《多愁的旅程，冬之旅》可谓是荒木经惟的成名作，这本书用照片的形式记录了从他们新婚到阳子离开人世的整个故事。每张照片都是对日常生活最真实的描述：火车上的阳子，在船上假寐的阳子，在床上裸睡的阳子，躺在医院病床上的阳子，棺木里的阳子……荒木经惟好像无时不刻都在为自己的爱妻拍照。有时候，荒木经惟觉得自己并不是阳子的爱人，而只是她的一位摄影师。而他每次按快门，都让阳子离死亡更近一些。可是如果不记录她的死，他便觉得自己对阳子的爱并不完整。这样看似矛盾的陈述，让人感到了爱妻在向死的路程中，荒木经惟的仓皇无措，而唯一坚定的，是他对摄影疯狂的热爱。

  爱妻的死对荒木经惟日后的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。2010年他又出版了《多愁的旅程，春之旅》，这一次的主角是他的猫——齐罗。在阳子生前，齐罗就已经是他们家庭的一员；阳子去世后，齐罗又代替阳子陪伴了荒木经惟二十几年的时光。每当他洗澡的时候，只要一叫齐罗的名字，它就会过来，静静地等在浴室门口，直到他洗完澡出来。如今荒木经惟依然改不了这个习惯，洗澡的时候还会喊齐罗的名字，幻想着有一天能在浴室门口再看到它。两位至亲的相继离世，让这位老人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孤独。然而和常人不同的是，荒木经惟有他独特的方式和亲人告别：出版一本关于她或者它的摄影集，表达对过去的怀念，同时告诫自己这之后将有一个全新的开始。

  从夫妻亲热时的照片和很多阳子的裸照就能看出端倪，性和女性的胴体一直是荒木经惟最热衷的主题。无论在街上还是床上，他镜头下的女性无时不刻就在展示着自己。然而在拍摄的方法上，荒木经惟又向我们展示了他非凡的创意。一般来说，摄影师在拍照的时候都要尽量消除自己的主观性，从而获得一个客观的画面。而他却刻意要做一个主观的摄影师，试图无限近地靠近自己的模特，甚至和模特同框。至于有多近，有多亲密，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。有时他还会让自己的助手甚至和模特本人为自己拍照，在他眼里，摄影师和模特的界限早就模糊不清了。

  在荒木经惟的情色照片中，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捆绑的裸女。这是日本特有的一种捆绑艺术，据说起源于日本武术的一种。“绑住女性的身体从而释放他们的灵魂”，这是荒木经惟对这种艺术有特别的解释。他镜头下的女体就这样被捆绑着，悬挂在半空中，肉体在捆绑下好像格外性感。表面上看是痛苦和快感的并存，而更深层次的，她们仿佛是日本严苛社会秩序的一个隐喻。而悬挂的这个状态又有另外一个隐喻，它意味着时空上的阻隔，意味着欲望与现实，意味着生与死。

  甚至连花草，荒木经惟都能把它们拍出情色的意味。它们美丽、性感又下流，却又时刻提醒着我们生命的短暂和死亡的轻易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子的影响，荒木经惟格外的喜欢花。在阳子和齐罗去世的时候，他在她们的棺木里都装满了鲜花。而现在他拍摄花草，只为了向死亡表达他的敬意。

  除了花草，荒木经惟对天空也情有独钟。他总会想起阳子生病住院的时候，齐罗陪伴着他在家等着妻子的归来，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个，一起望着窗外的天空。荒木经惟喜欢拍天空的照片，而他一定要从自家的阳台取景，他觉得换了别的地方，天空就不一样了。而且天空的照片里一定要有电线和电线杆，他觉得单独的一片蓝天毫无意义。其实，天空在他的心里象征着另外一个世界，象征着死后重生。而他生活的地方象征着这个世界，他执拗地要把这两个世界在一张照片中体现，他和阳子仿佛能通过这种方式团聚。

  从上世纪六十年代出道至今，荒木经惟早已成为日本最成功和最高产的摄影家之一，迄今他已经出版了400多本摄影作品集，他的名字更是家喻户晓。他镜头下的生活、情色、宠物、花卉、天空……无论是哪种创作题材，无一不在探究生与死这个无穷无尽的循环。荒木经惟说，拍照其实和呼吸一样自然，照片就是生活，而生活就是一个多愁的旅程。供图/泰吉轩画廊